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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满梁园

代云陇雁浙江潮,人有迷魂犹待招。世间多少金谷客,数声鹤唳念遥遥。

可解脱处,惟山水间,与神佛前。

陆文昔所作《翔鹤图》画屏,太子题诗于上,只得两句,后得陆文昔续成全诗,曰:“代云陇雁浙江潮,人有迷魂犹待招。世间多少金谷客,数声鹤唳念遥遥。”

陆文昔所作《翔鹤图》画屏,太子题诗于上,只得两句,后得陆文昔续成全诗,曰:“代云陇雁浙江潮,人有迷魂犹待招。世间多少金谷客,数声鹤唳念遥遥。”

代云、陇雁,是说代地的云,陇西的雁。代地有云中郡,得名自云中城。据《水经注》卷三引《虞氏记》云:“赵武侯自五原河曲筑长城,东至阴山。又于河西造大城,一箱崩不就,乃改卜阴山河曲而祷焉。昼见群鹄游于云中,徘徊经日,见大光在其下。武侯曰:此为我乎?乃即于其处筑城,今云中城是也。”这个被群鹄(天鹅)徘徊经日不去的地方,就在今天内蒙古的克托克城。而“陇雁”则或许是王昭君“落雁”典故的最早出处之一。王嫱(字昭君)嫁匈奴和亲之事初见于《汉书·匈奴传》,叙极简略,至南朝范晔著《后汉书》与东晋葛洪《西京杂记》的铺陈,已极富传奇色彩。据民间传说,昭君出塞时,将满腔幽怨注于琵琶声声,以至过陇西时,雁过闻声,有感而堕,遂有“落雁”之名。

这个传说的出处在哪里已不可考,但或许江淹的《恨赋》就是最早的源头之一。事实上,剧里这首诗中的代云、陇雁,都出自《恨赋》:“若夫明妃去时,仰天太息。紫台稍远,关山无极。摇风忽起,白日西匿。陇雁少飞,代云寡色。望君王兮何期?终芜绝兮异域。”说的是昭君远离家国的离别之恨。杜甫《咏怀古迹》“一去紫台连朔漠,独留青冢向黄昏”便是从江淹赋中此句化来。

浙江潮,出自南宋人周密的《武林旧事》卷三《观潮》:“浙江之潮,天下之伟观也。”剧中设定太子太傅、吏部尚书卢世瑜是江南吴中一带人氏,浙江观潮,正是他家乡每年一度的盛事。

“人有迷魂犹待招”,典出自屈原《九歌》里的一篇《招魂》,这是楚辞的名篇,是屈子借楚国民间招魂所用辞文的体裁,为受秦国所欺客死异国的楚怀王招魂,希望王的灵魂能够“魂兮归来”,重返故国。

太子所写的这两句,都是描摹思乡之情,暗合卢尚书“莼鲈之思”的心境。

陆文昔所补写的两句,“鹤唳”的典故此前已说过,出自南朝刘宋的刘义庆《世说新语·尤悔》,是陆机临刑前慨叹误入仕途之悔。

而另一个典故“金谷客”,则典出自西晋著名的巨富石崇。《晋书·石崇传》载:“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,一名梓泽,送者倾都,帐饮于此焉。”“金谷”就是金谷园的省称,此园在**古代园林史上极有名气,以富丽奢靡著称,又名梓泽,为洛阳著名的名胜。王勃《滕王阁序》“兰序已矣,梓泽丘墟”,说的就是此地。石崇有才,但无德行,性奢侈而不加检点,终于取祸,是个十足的蠢货。史载他有文学才华,但流传下来广为世人所知者,只有他与王恺斗富的各种段子,不可谓不悲哀之极。他为荆州刺史时,居然不顾身份廉耻,象强盗一样劫掠往来行商巨富,因此积蓄下巨万家产。他有一爱妾绿珠,被当时掌握晋朝实权的赵王司马伦的亲信孙秀看上,派人向他索要,他尽出侍婢让来人挑拣,唯绿珠坚决不让。孙秀因此衔恨,进谗诬指他为乱党,唆使司马伦灭了石崇三族。

直到被装在囚车里拉到东市,这蠢货才叹息道:“这些奴才是想图我的家产啊!”押解他的人讽刺道:“知道是家财害了你,为何不早点把它散掉呢?”他无言以对。他遇害时年五十二岁,全家一十五口一同被杀。

文昔所写的后两句,是说人生当激流勇退,抛却浮名,追求无碍无挂的人生自由。陆机鹤唳之叹,石崇金谷之悔,一个是为了名,一个是为了利,到头来却换得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。死到临头才想念远方家乡的逍遥快乐,伏锧刀俎方悔恨财赀换不来活命的赘冗无用,是不是为时太晚了呢?这两句,既是赞卢尚书不惑于名利,激流勇退的大智大勇,更是说给太子萧定权听的。

世间多少金谷客,数声鹤唳念遥遥。抛却名望、财富,象王子乔(周灵王的太子晋)那样羽化飞仙,解脱一切世间的挂碍和羁绊,做一只逍遥于云间、振翼于九皋、无忧无虑的闲云野鹤,这才是生在帝王家、有太多无奈与辛酸的太子殿下心中的渴望吧?陆文昔或许才是最懂萧定权的那个人。

(注:今早看到组里有人在问女主续诗的出处。遂将上周日在微博写的小文转贴于此,供大家理解参考。)